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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辛洛番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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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辛洛番外(上)

辛慈跟洛羽的相遇, 是個算不上美麗的意外。

彼時她剛拿下L國青聯賽冠軍,跟朋友們吃完慶功宴,頂著被酒精泡得頭昏腦脹的腦袋走在了L國夏夜的街道上。

要說開心自然也有,但更多的卻是茫然與空虛。

自從跟家人決裂獨自來到異國他鄉之後, 她總感覺自己像顆被頑皮孩子吹飛的蒲公英籽, 看上去飛得很高自由自在, 實際上漂泊無依, 連最後會落到哪都無從知曉。

所以她給自己制定了很多目標,用充實的生活和完成目標帶來的成就感填補內心的空洞, 青聯賽冠軍只是其中的一個。

辛慈想自己其實足夠幸運了, 至少她衣食無憂, 且有天賦與能力完成自己的願望。

可她現在依舊感到無處可去。

回公寓打游戲嗎?

之前定的刷新最高記錄的目標已經完成了,她暫時也沒心情開新的存檔。

站在被迷離燈光籠罩的大橋上, 她附身往下看, 橋下不被燈火眷顧的江水烏沈沈的翻動著,像片無人問津的廣闊墓地。

聽說這裏是附近有名的殉情聖地來著。

辛慈嘴角勾起一絲笑容,手撐著欄桿稍一用力就坐在了大橋邊緣。

現在已是深夜, 路上沒什麽人, 間或有幾輛車疾駛而過, 無人註意到她,亦無人為她停留。

凜冽的風吹散她的粉色長發, 酒帶來的熱度被涼風一點點刮去, 女孩深綠色的眼眸在昏沈的夜色中如同深不見底的密林般幽邃。

真是沒意思啊。

她想。

她沒想跳下去,畢竟下面的鬼應該也都是成雙成對的,容不下她這個孤魂野鬼。

她只是不想回家, 反正那空蕩無人的公寓跟這裏也沒什麽區別。

“小姑娘, 這麽晚了不回家, 坐在這幹什麽?”

就在辛慈的四肢因為冷風而逐漸麻木的時候,身後響起一個輕飄飄的女聲。

很嫵媚,很動聽,也很飄渺,辛慈第一時間想到得是小時候看過的鬼怪電視劇中,半夜三更闖進無知書生房間奪人魂魄的艷鬼。

她也不害怕,倒不如挺滿意的。

至少這人上來沒直接喊別想不開。

她轉過頭笑道:“你不也沒回……”

她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因為她看清了女人的臉。

還真是艷鬼?

面前的女人看上去不過二十來歲,長著張可以直接去演千年狐精的美艷臉龐,穿著一條鮮紅的連衣裙,一頭烏黑的大波浪卷發隨意的披散在肩上,此時那雙高挑的狐貍眼正笑盈盈地望著她,黑亮的眸子中透著幾分好奇與玩味,卻沒有一點擔心。

倒真像那些鬼怪故事裏書生在荒郊野嶺遭遇精怪的畫面。

精怪不關心書生的生死,只是想食人精氣罷了。

但書生也不清白,因為她在看見精怪的第一秒,就已經被那美艷的皮囊所惑。

無論之後的故事如何發展,辛慈始終無法否認的是。

她對洛羽,一開始確實是見色起意來著。

心跳慢慢加快,女人那條將曲線修飾的恰到好處的紅裙像把野火點燃她荒蕪的心。

她突然覺得這世界有些事還是挺有意思的,比如在這無人的深夜,遇見一個素不相識的漂亮女人。

洛羽大概也是這麽想的。

所以女人仍是笑著,“姐姐可是大人哎,大人不回家不是很正常嗎?”

你能比我大多少?

辛慈心中失笑,嘴上卻順著女人的話頭往下說,“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姐姐能帶我回家嗎?”

這是一句放在大部分場合下都別有用意的調笑,更別說是現在。

辛慈之所以敢說,是因為她知道女人應該也有同樣的意思。

她的直覺向來很準。

如她所料般的,女人沒有一點被冒犯的不悅,笑著走到她身邊,伸出瑩白的手,聲音溫柔繾綣,好像她不是什麽素不相識的路人,而是相愛多年的戀人,“好,姐姐帶你回家。”

辛慈沒怎麽猶豫就回握住了女人的手,微涼的柔軟,從欄桿上跳下來的時候,她嗅到了對方身上的酒氣。

兩個酒鬼,一場艷遇。

之後的事情順理成章,她跟著女人回了家,然後度過了自己有生以來最刺激的一個夜晚。

許是喝了太多酒又吹了半天風,那晚的記憶混沌且淩亂,辛慈只記得唇齒間觸感綿軟,女人濕熱的掌心貼在她臉上,迷醉般的誘哄著她繼續深入,“乖,就是這裏……”

那實在是種銷魂蝕骨的美妙體驗,以至於她在第二天醒來時,看著一片淩亂的床鋪感到悵然若失。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真心實意地想得到什麽東西,且不知滿足。

可那個昨晚跟她一起沈迷的女人卻已經穿戴整齊,將昨晚她留在身上的痕跡遮掩幹凈,見她醒來風輕雲淡笑道:“小姑娘,該回家了。”

那是辛慈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跟洛羽間的不平等,她甚至生出一點怒氣。

她怎麽能,怎麽能這麽不當回事呢?

可她仔細一想,女人的態度還真沒什麽問題。

你會跟自己的一夜情對象推心置腹嗎?

兩人都是成年人,你情我願的事情做便做了,起來各回各家繼續自己的生活才是常態,難道還要跟那些言情片主角一樣演一遍山無棱天地合嗎?

洛羽至少還給她準備了早餐,已經算是比較貼心了。

於是她開始恐慌,不管出於什麽理由,她確實不希望這場“故事”草草了結。

因為她在那火一樣的糾纏中,再一次體會到了活著的實感。

想要得到,想要奪取,不願放棄,不願離去。

這是除了本人外無人能夠理解的隱秘想法,她想洛羽不會認同。

她在那時候就已經看出來,女人是個不願意在這些事上投入過多精力的人,她不能讓對方以為自己是個甩不掉的麻煩。

所以她沒有對女人委婉的逐客令發表意見,只是笑著試探,“那我以後可以再來嗎?姐姐。”

她想她那點欲求不滿的小心思大概都寫在臉上了,所以洛羽看了她一眼就笑了,笑得很包容。

“好啊,”女人的手輕輕撫過她的臉頰,把她額前的碎發別到腦後,真像個寵愛妹妹的姐姐,“姐姐也很喜歡你。”

辛慈的心怦怦跳著,微微側臉吻了一下女人溫熱的掌心。

後來她知道了很多關於洛羽的事,女人是她某所知名大學的名譽教授,是國內有名的書法家,比她大不了幾歲。

也知道更多不足以外人道的私事:比如洛羽身材高挑但力氣很小,她一只手就能把女人兩只手扣在一起壓得動彈不得;比如女人那軟乎乎的皮肉特別容易留下痕跡,開始的幾次她總擔心自己是不是弄疼了對方;比如洛羽其實偏愛她粗暴一點。

她從洛羽的一夜情對象變成了固定床伴,兩人心照不宣,誰想做了就發條信息,要是另一個人沒事,半個小時後她們就會出現在同一張床上。

因為心理問題,她對此事的熱衷程度要遠大於洛羽,剛開始的時候她幾乎每天都會給洛羽發信息。

直到有一次,女人揉著酸痛的腰,半開玩笑半是抱怨地對她說:“你上輩子是不是色鬼啊?感覺怎麽都餵不飽。”

正收拾床鋪的辛慈怔了一下,笑道:“可我覺得姐姐也很喜歡啊。”

在女人開朗的笑聲中,她慢慢攥緊了手中的被褥,脊背浮出一層冷汗。

她怕洛羽真得因為這事不要她了。

從那之後,她開始刻意控制自己發信息的頻率,基本上洛羽發一次,她才會發一次,無論她有多渴求。

說來可笑,她重新開始期待明天的最大原因,就是她想或許明天洛羽會給她發信息。

她就這麽小心翼翼地維持著兩人間脆弱且不平等的關系,並借著從女人身體中攫取的溫度一點點修補自己被折磨的破碎不堪的心靈。

她喜歡女人的手撫過自己發梢的溫柔,喜歡洛羽控制不住時在她肩上留下的齒痕,喜歡那雙黑亮的眼眸泛起水光情難自已的模樣,喜歡在一切停歇後,跟瞇著眼睛享受餘韻的女人天南海北的聊些荒誕不經的話,喜歡她那時低沈沙啞又無比性感的嗓音。

這一切都讓她感覺自己是被需要的。

可實際上,她才是那個索取者。

她對洛羽可有可無,而洛羽對她卻是不可或缺。

一個人要多可憐,才會指望從單純的□□關系上尋得安全感。

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可惜辛慈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為時已晚。

那天她作為一個不大不小的角色受邀參加一場晚宴,在宴會上遇到了洛羽。

女人一襲典雅的紅裙,妝容精致,言笑晏晏的站在宴會主人身旁,周圍聚攏了一群狂蜂浪蝶。

即使他們衣冠楚楚,即使他們言辭有禮,但辛慈依舊武斷的將他們劃歸為饞人身子的惡狼。

原因無他,因為她也總是那麽看著洛羽。

所以她突然有點惡心自己。

她心裏生出些不切實際的願望,比如洛羽會對那些人的熱情奉承表示不滿,比如女人註意到角落裏的自己。

但最後什麽也沒有發生。

洛羽只是笑著飲下一杯杯酒,輕聲細語又漫不經心地跟那些人調笑著。

女人的口紅印在剔透的杯壁上,像個鮮血淋漓的傷口。

十幾個小時前,她還肆無忌憚地品嘗著那抹紅艷的唇。

現在她卻渾身冰涼的坐在座位上,連上去打招呼的勇氣都沒有了。

她害怕,害怕洛羽面對她時,跟面對那些人別無二致。

那就連最後的遮羞布都沒有了。

那場宴會後的又一次親密,她故意在女人身上留下許多印記,好證明自己確實存在過。

證明那些無人知曉的黑夜裏,她們是多麽的難舍難分。

可她依然感到不滿足,她不滿足於自己像個見不得光的人一樣,只在床上跟洛羽有交際。

所以她開始介入女人的生活,這並不困難,洛羽對她沒什麽防備,前提是她能保持住床伴該有的距離感。

很快洛羽身邊的朋友都知道了她,女人並不吝嗇於向別人介紹她,甚至帶著點炫耀的口氣——我可愛的床伴。

第一次聽到這個稱呼的時候,辛慈的心像被細針紮了一下,不是很疼,但卻好像有什麽東西流了出去。

但後來叫的多了,她也就習慣了,有時甚至不等洛羽介紹她就會主動說。

有什麽問題呢?

或者說,你還想怎樣?

她也不是沒有想挑破一切的時候,畢竟她是一個正值熱血青春的年輕人,在她的人生中,也從沒有過如此卑微的時刻。

她想告訴洛羽——其實不做的時候,我也喜歡跟你一起呆著,想陪你去幹很多事情,只要你願意。

可當她真得窺到女人與平日不同的一面時,她又膽怯了。

那天她沒跟洛羽打招呼就去了洛羽的公寓,這並不是第一次,洛羽也沒有表示過介意。

打開門,她就看到洛羽穿著一條絲質的睡裙,縮在落地窗旁的椅子上,嘴裏叼著一根細長的女士香煙,面無表情地在紙上寫寫畫畫。

煙霧繚繞間,女人未施粉黛的臉竟有種縹緲的清冷感。

洛羽聽見門響動的聲音,只是掃了她一眼就又低下頭去,聲音依舊溫柔卻不帶多少感情,“對不起啊,我今天沒心情,下次吧。”

她看上去不太開心。

這是辛慈第一次見到沒有笑的洛羽。

說點什麽。

她瘋狂地在心裏催促著,催促著自己去告訴洛羽——我可以陪著你,有什麽難過的可以告訴我。

我不止……想做你的床伴。

或者直接一點,走過去給對方一個擁抱。

可她的腳卻像是紮在了門前的大理石裏,無法往前邁出哪怕一步。

最後她只是笑著回了一句,“好,那我就不打擾姐姐了。”

鐵門關閉,她頹然地低下頭,從未如此厭棄過自己的懦弱。

她怕真得說了,跟洛羽連床伴都沒得做。

因為她其實並不了解洛羽,或者說,她自以為是的了解,只是女人願意給她看得那一部分。

比如現在,她只知道洛羽難過,卻根本猜不到原因。

她們明明做完了親密愛人間才能做的一切,現在卻好像兩個點頭之交的朋友。

她甚至不敢問一句你為什麽不開心。

辛慈想,要是她跟洛羽的相遇沒有那麽戲劇化就好了,她可以用朋友的身份去一點點了解洛羽,安慰她,保護她,或許總有一天,女人願意對她敞開心扉。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被劃在見色起意的床伴範疇裏,走在搖搖欲墜的鋼絲上,後面已無已無退路,底下萬丈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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